Chapter 65 只要你喜歡他，他會堅定地選擇你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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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65 只要你喜歡他，他會堅定地選擇你的
悲傷的日子到來之前，姜幻選擇如常生活。她也是拼圖高手，生活裏的蛛絲馬跡都能讓她慢慢拼出緣由。
辦公室的女孩兒們都在抽 COS 委托，二次元老牌 COS 頂流突然做委托活動，整個辦公室都沸騰了。姜幻從來不覺得自己運氣好，拒絕加入。
“真的很帥，遠處走過來的一刻都帥爆了，我心都碎了！戒斷好難，我抽煙喝酒半夜哭了好久都走不出來，但委托已經結束了，不能再給老師發消息了……”
姜幻對著電腦做出“完全不能理解”的表情，覺得文案小妹妹瘋了。
線下委托，就是外形條件帥氣的男孩女孩以小時收費的形式和委托人見面，提前做功課經典臺詞和人設，做一日男友或女友，主打愛能攻破次元壁。配套標配是假發鼻影和美瞳，陪著去逛街游玩唱 K 吃飯……姜幻並不覺得這種委托會多真實。但近兩年游戲和偶像卡牌游戲火爆，做夢的女孩願意出高價在現實生活中見面，最貴的已經每小時 500，整天陪伴一口價六千，車馬費和妝發都由委托人支付，分享在小紅書上引得少女們羨慕尖叫，讓這件事越發吸引人了。阿基拉最近喜歡某游戲中的黑心病嬌男主角，排了很久的隊約到了每小時 120 塊的 COSER，結果不小心打球扭傷了腳，坐輪椅也不肯改期，戴著紅色假發的委托專業到帶著毯子給她推著輪椅，嘴上不饒人又貼心忙前忙後，反差感演得拉滿，她開心到恨不得腿真的斷了。
姜幻對此嗤之以鼻。
然後她抽中了約會名額。
……逃不了了。
約會的地點在二次元和亞文化勝地。逛街穿三坑，COS 配假胸，彩色假發和厚底大煙熏都不會被當成異類的地方，無論怎麽約會都不會吸引怪異的目光。好久沒來過的姜幻等在入口，本來還有點不自在，在塗鴉墻上看到“我是 XX 的狗”“埋進 XXX 的 104”“擴列不拒同擔同夢，一起搞 H”……這裏一點沒變，男人都是虛擬的，春夢都是狂野的，就按照國乙擦邊的程度，死也是死在男人胯下。但姜幻這三四個小時的約會堪稱度日如年，畢竟她在這幾個小時做過的事包括但不限於：在公交車只有一個座位的時候像倒車入庫一樣滑進 coser 懷裏，在拍大頭貼時不小心把 coser 擠出屏幕，餵貓條不小心把貓條射在 coser 下巴上，最後幫圍追過來的粉絲給 coser 合影。離譜的事情都做了，coser 最後還送給姜幻一個小禮物，應該是個熟男執事的性感胸箍。但沒多久，姜幻看見柏鏡川襯衫下的身材，害羞著嘆了口氣，得，斜視都給治好了，這不把眼睛看直了嗎。
有人把拍到的 coser 和姜幻的一日約會做成視頻上傳到了網站上，姜幻全程戴著口罩也不妨礙有人評價她的外貌，尤其坐在 coser 腿上蕩搖搖車，自拍時拉下口罩就被人評頭論足。也有人註意到了她舉起手時露出馬腳的馬甲線和腹肌：“這個小姐姐也不簡單，一看就是經常鍛煉，很自律啊！”
她並不在意——coser 是絕對的主角，她無論美醜，都只是幸運兒罷了；別人對她外貌的評價與她無關，她有自己的判斷。
和 coser 一起的約會的確心動不止，但柏鏡川厚臉皮的白雪王子更難忘。會勾引會服務的委托 coser 不算什麽，誘敵深入下圈套的智性戀才對她定向狙擊。
有點想他。
雨很快落下，厚玻璃隔絕了風的呼嘯，依舊能看到密布的雲蓋住高聳的樓宇，唯一沒有蓋住的一塊是雨簾，近距離地看到小範圍的降雨。
烏雲籠罩全市。溫離的朋友圈發了個雙手合十的表情包，地點是在西岸的展覽館，姜幻皺了皺眉頭，這樣的天氣，她遇到麻煩了嗎？
溫離看了看窗外，她策劃的“觸不到的戀人”三天後就要開展。展廳剛剛漆完，他們需要在兩天內布置完畢。如果連續降雨，展廳時間已經沒法調整，很可能活動被迫終止。
“總不會一直有極端天氣。”溫離咬咬牙：“趁著現在沒下雨叫師傅把展品送過來吧。”
二十個密封紙箱連夜送到搬到場地拆放完畢，沒等運送人員離開，狂風大作，電動車和自行車在門口被刮走，有人追著拖回差點刮跑的燈箱……很快又要下雨。下屬站在窗邊看密布的烏雲，拿出手機拍視頻的功夫雷引到了手機上。她嚇得嗚哇一聲手機扔得老遠，驚魂甫定：“好嚇人！老板你有沒有覺得，我們像有神助一樣，東西送到了被困在這兒，天都在讓我們準時開展。”
溫離也覺得奇妙。
大雨下了七個小時，和運送人員一同布展，除去畫作和座位，還要給後臺的衣服排好編號，化妝間和更衣室也要隔開。展廳目前都是白色，幾個穿著黑衣服的女孩忙到快天亮，依舊覺得少了點什麽。溫離看了眼時間：“回家休息吧，我留在這兒。”
女孩們擔心弄臟地毯，提著鞋光著腳下去，嘻嘻哈哈的聲音傳來，溫離有點寂寞。這會兒要是看到端木玄……就好了。說話雖然難聽，至少是個看到就會高興的男孩。想起玩《熱戀大陸》的兩三天瘋狂的日子，擡頭看看每一件展品，每個都在表達她的懷戀。
算了，見到端木玄也會踩臟他布展的地毯。
“餵。”
幻聽了？
“餵，真沒禮貌，來找你玩了都不打招呼。”
溫離擡起頭，窗戶旁邊是端木玄，穿的是她上次送的衣服，卻還沒有品位地戴著一頂紅色絨線帽，幾乎破壞一整身衣服的時尚。她皺著眉：“很醜，誰給你的帽子？”
“老街的小店買的，我喜歡戴帽子。”端木玄跳下窗，看著滿屋子的白色展品笑了一聲：“你還真難找，要不是我有耐心，都不會再見到了。”
“我沒危險，幹嗎來。”
溫離故意問他——明明是他沒有電話號碼，自顧自消失在她生活裏。他坐到溫離身邊拿起她旁邊還沒擺好的花嗅了嗅，被花粉蹭到鼻子：“怎麽沒有香氣。”
“不會是故意來找我的吧？”
“就是故意的。”端木玄撓了撓頭：“想見你就來了，你很忙嗎。”
靠近時眼神委屈，真誠到毫無套路，溫離被逗笑了：“我忙的話你就不打擾我嗎，既然來了就別口是心非。”
“你現在是在幹嗎。”
“布展。這是我帶著團隊親手布置出的展廳。樓梯不要踩，這是我和團隊的女孩一起不值得，現在卻一點展的靈魂。”
“我不太懂‘展’是什麽。”
如果是正常男人，溫離多半要尖銳地指責他們沒文化又不願意探索更深層的世界，但端木玄走到臺階，認認真真把鞋子脫掉，的確像是不懂。如果是《熱戀大陸》中的端木玄，在雪山裏和機械怪獸打交道再被人類遠離，的確不會知道“展”是什麽，更不用說她們辦的不見得會有很多人來看的展。她拉著端木玄的袖子：“起來，給你講講，這是和虛擬的人物戀愛的展覽。打個比方，女孩兒把精神寄托在手機中的虛擬人物中，那麽虛擬的人會不會回饋情感，這個就是展覽想要展現的……”
展內有許多年輕藝術家的作品，一個女孩站在梯子上拿著一塊拼圖，墻上大幅的拼圖是穿著婚服的男人，而臉的最後一塊拼圖是空白的，充滿想象空間；機械的藝術品是一個人臉大小的手機，隨著按鍵按動，眼淚在鍵盤中滑落，珍珠順著軌道滑到一件立體的衣服模型中，白色珍珠組成一件婚紗；一只手從錢包裏拿錢，錢幣卻是帶文字的條形對話，投幣機是對話框，“幣”從輸入框投進去，每投進一張就會增加好感度；展會最中間的是一臺電腦，顯示器部分鏤空，旁邊是捧花蕾絲和紗裙，兩邊有凳子，像是兩個次元……每個作品都充滿希望又十分傷感，戀人在身邊又遙遠，端木玄一幅幅走過去，停下來笑笑又走到下一幅。
“這不是個相信愛情的展嗎？這樣的話沒人相信了吧。”
“覺得害怕嗎？”
“不害怕。這就是你看到的現實嗎？”
“嗯。”
“我很喜歡。”
溫離感到意外：“真沒想到，我以為你會厭惡，畢竟你是男人。”
“我不太懂。但這些都是美的，最美的你們幾個策展的女孩兒在閃光，比展品吸引人。”
溫離被感動到，伸手輕輕去掐端木玄的臉。端木玄反手就掐了回來，不痛，明顯是在逗她玩，跳起來等她追。溫離追上去想要報覆，到了樓梯也脫了鞋，追到一樓才捏到臉，端木玄異常地開心，又反著追回來……一邊跑一邊感慨幼稚，跑了兩三個來回後她跳起來飛撲，壓著端木玄倒在地上，氣喘籲籲的男人咯咯地笑：“真是一點都不吃虧，明明一開始是你掐我，現在還要跟我報仇？”
他的側臉和脖頸映出好看的色彩——擡起頭，一整扇窗外的景色讓人挪不開目光。臺風過境的天空澄澈，朝陽映射進白色的展廳，奇異的朝霞映在棚頂，溫離拿起手機拍了一張——想偷拍端木玄，猶豫再三還是放回了手機。
她心情有些低落。對端木玄有想成為戀人的貪婪算不算僭越？她已經得到的夠多了。
端木玄看著空蕩蕩的展廳，墻面刷得雪白，放眼望去看不到展廳的隔墻；畫已經掛在墻上，錯落的高度有一種畫框和地面暗含玄機的感覺。白天再三討論，團隊都覺得這樣布展沒有生命力，溫離拍了拍柏鏡川的肩膀：“明天就要開展了，我還沒有想到靈魂。”
“需要什麽靈魂？”
“你沒必要懂，畢竟你——算了。”柏鏡川身材瘦高，五官很淡但瞳仁漆黑，白皮膚在墻面襯托下都沒有輸，好看得完全不屬於這個世界，並不會懂得女孩想要獲得一份理想的感情有多難。
如果不是那天獲得的機遇，她現在依舊是醜小鴨，深井裏的青蛙，淤泥旁邊染一身泥巴的爛荷花。
她想起包裏有兩軸紅絲帶，要麽在畫上做些裝飾，可以作為禮物送給來看展的年輕人。去車裏拿到絲帶，端木玄順從地跟下來，完全沒明白她要做什麽，又回到那臺空電腦旁邊。她看著手裏的紅絲帶，有一種牽著紅線去走向他的錯覺。
端木玄把頭從電腦空框中伸過來：“你說的跨越次元壁，是這種感覺嗎？”
又氣又笑的溫離差點把軸扔在他頭上：“你可以這麽理解。”
溫離不準備跟他浪費口舌，挪開鮮花扛到三樓的陽臺，想要更改一下布局。最漂亮的嘉德麗亞蘭還未盛開，等到中午綻放時應該會迎來第一波觀賞者。
咚咚咚——紅色卷軸順著樓梯滾下去，她手中還捏著紅絲帶的一頭，紅線滾落到二樓，穿過死氣沈沈卻一塵不染的白色樓梯，像一條劃開純白枷鎖的路線，她從來沒想到過。這很亂，正常人會想著趕緊整理別影響展的美麗，說不定會覺得這是策展人的臨時加上的創意，掉下去的一瞬間觸動了她——即便相隔很遠，紅線就像硬要牽出一份連續來。
更令她意外的是端木玄直接追了下去，在樓梯轉角輕盈地腳跟為軸轉了半圈，兩三步跳到樓下，把卷軸直接散開的紅線全都抱了回來。線繞在手臂上，拉開很難，端木玄把軸遞給她：“亂了，我們一塊兒理一理。你想好怎樣設計了嗎？”
楞住的溫離問，端木玄，你知道紅線代表的意義嗎？月老會把適合的人用紅線牽在一起，你剛才幫我去撿了。
“那我算月老還是和你牽在一起的人？”
虧他問得出來！但溫離還是笑了，端木玄拿著紅線，手拉著頭頂的架子輕巧地蕩秋千，嘴裏卻隨著節奏嘆氣：“愛我，不愛我，愛我，不愛我……”
“你在做什麽？”
“你這不是有關愛情的展覽嗎？我只是發出我的疑問。”端木玄沒停，臉上寫的是幼稚，鬥氣，還有想要得到答案的焦急。
溫離沒有回答。在去機場路上瘋狂刷《熱戀大陸》她從來沒試過短時間內墜入愛河，發瘋一樣思念端木玄，但完全不相信這世界上有人完完全全，毫無保留地愛她，即便端木玄也不會——她知道。如果面前這個願意來找他玩的人是端木玄本人，那麽作為守護地脈和雪山的英雄，一定不會拘泥於小情小愛，紅線這樣的玩笑還是不要和他開比較好。想到這兒她抖開紅線，輕飄飄地回答：“你算搗亂的小朋友。”
配合著解開紅絲帶的端木玄手停在半空，也笑了：“哦。”
理好了紅線擡起頭，霞光褪去，天空碧藍如洗，澄澈到周圍的樓宇色彩都比往常鮮艷。太多尾氣灰塵和光汙染，被狂野的風雨席卷後的城市有一種擦亮眼睛重現自然的清新。鮮少看到這樣的天氣，像世界真的變成游戲場景。《天空之城》厚雲之後藏著城堡，極端天氣下城堡也許已經落在地面，不然建築怎麽會如此多彩。她有些興奮，回過頭說：“也許空電腦連接兩個次元的事情已經發生了……”
端木玄已經離開，兩軸纏回的紅線並不整齊，提醒他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。剛剛他眼底閃現的失落……也是真的嗎？
時裝展如期舉辦，報道也很快傳遍各個平臺，熱度竟然居高不下——展廳的色彩都在時裝上，除去觀眾，衣服幾乎是全場唯一的顏色亮點，衣服或者色彩明艷，或用彩色的裝飾在黑白的主題上做出亮點，表達愛情對幹涸靈魂的感化。keyword 是虛擬戀人，制作材料多為反光面料和金屬感織物為主，配飾也多為 PVC 打造立體的夢核感；由於虛擬游戲的玩家中不乏喜歡洋裝穿搭的女孩，也出現了穿著素色蕾絲裙戴伯奈特，被夢幻的追光跟隨全場染上顏色的模特。戀人的眼中，玩家是獨特的色彩，玩家也因為戀愛而獲得更加夢幻的體驗。最令人難忘的是每一個模特小手指都有一段紅線，在觀眾準備離場時，發現手指上的紅線都系在樓梯旁的樹上，樹由樹脂材料制成，遠看是擁抱在一起的情侶。
報道圖在社交網站上釋出，加上去時裝展的博主曝光，展會上白色背景下的各種有創意的跨次元作品火出了圈，玩家紛紛留言想要去參觀。留言數量越來，越大，展館官方和 WL PRESS 發確認函：“要不要留下作品展覽一周？”
溫離當然高興。這是她策劃的又一個成功的展出，公關能力比以前更為人熟知，現在時裝秀的場地直接成為藝術展，已經開始有同僚叫她藝術家了。
會展的第一天就不太順利。玩家聚集太多，隊伍已經排到了幾十米開外，嚴重影響了交通和正常行人的通行。工作人員威脅再聚集就取消活動，沒過半個小時活動就真的取消了，展覽很可能被迫提前結束。溫離在辦公室接到電話有些無語——玩家的素質那麽差嗎？
她在網絡上翻了翻，玩家正好在這個場地慶祝游戲男主的生日，聚集的人多吸引了喜歡排隊的爺叔和阿姨，場面隨之變得混亂。沒等她準備去和展館交涉，玩家已經自發地打起了投訴電話，堅決不讓展覽提前結束。姜幻在群裏義正詞嚴：“憑什麽提前結束，我還沒去呢，玩家的真心就不是心嗎！”
看到玩家自發地在網上號召維權，溫離竟然有點感動。曾經舉報過《熱戀大陸》並且真心厭惡乙女游戲的她，此刻再一次被融化。
歷時五個小時跨度兩天，玩家的投訴成功，展覽繼續。姜幻路過時先來踩了個點，停在空框架的電腦前熱淚盈眶：“我要帶著柏鏡川過來。”
“幼稚。”溫離抱著手臂有點得意。沒等姜幻離開，她問：“端木玄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？”
姜幻被逗笑了：“是吧，他很可愛吧。”
“他是生氣了會離開的人嗎？”
“不是，肯定不是。”姜幻斬釘截鐵：“肯定是去做什麽重要的事了，他才不會生氣了轉身就走呢，這麽重情的男孩。”
“他不是英雄嗎？英雄不會拘泥於感情吧？”
“但玩家是打動了他的人，被打動，就要想盡辦法再見一面，端木玄就是這樣的。”
溫離眼睛亮亮的，已經聽得入迷。姜幻覺得奇怪：“七天的內測而已，已經這麽癡迷了嗎？”
“準確地說，我只打了兩天。”溫離有點懊惱，還是不甘心地試探：“他會甘心只做朋友嗎？”
“當然不甘心。”姜幻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身後：“那些展品可是你展出的，竟然問這樣的問題，只要你愛他，他就會堅定地選擇你啊。”
“真的嗎？”
“端木玄很難甩的，被寂寞的雪山守護者認定，你覺得會是朋友那麽簡單嗎？即便是兩天——”姜幻十分認真：“只要你喜歡他，他會堅定地選擇你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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悲傷的日子到來之前，姜幻選擇如常生活。她也是拼圖高手，生活裏的蛛絲馬跡都能讓她慢慢拼出緣由。
辦公室的女孩兒們都在抽 COS 委托，二次元老牌 COS 頂流突然做委托活動，整個辦公室都沸騰了。姜幻從來不覺得自己運氣好，拒絕加入。
“真的很帥，遠處走過來的一刻都帥爆了，我心都碎了！戒斷好難，我抽煙喝酒半夜哭了好久都走不出來，但委托已經結束了，不能再給老師發消息了……”
姜幻對著電腦做出“完全不能理解”的表情，覺得文案小妹妹瘋了。
線下委托，就是外形條件帥氣的男孩女孩以小時收費的形式和委托人見面，提前做功課經典臺詞和人設，做一日男友或女友，主打愛能攻破次元壁。配套標配是假發鼻影和美瞳，陪著去逛街游玩唱 K 吃飯……姜幻並不覺得這種委托會多真實。但近兩年游戲和偶像卡牌游戲火爆，做夢的女孩願意出高價在現實生活中見面，最貴的已經每小時 500，整天陪伴一口價六千，車馬費和妝發都由委托人支付，分享在小紅書上引得少女們羨慕尖叫，讓這件事越發吸引人了。阿基拉最近喜歡某游戲中的黑心病嬌男主角，排了很久的隊約到了每小時 120 塊的 COSER，結果不小心打球扭傷了腳，坐輪椅也不肯改期，戴著紅色假發的委托專業到帶著毯子給她推著輪椅，嘴上不饒人又貼心忙前忙後，反差感演得拉滿，她開心到恨不得腿真的斷了。
姜幻對此嗤之以鼻。
然後她抽中了約會名額。
……逃不了了。
約會的地點在二次元和亞文化勝地。逛街穿三坑，COS 配假胸，彩色假發和厚底大煙熏都不會被當成異類的地方，無論怎麽約會都不會吸引怪異的目光。好久沒來過的姜幻等在入口，本來還有點不自在，在塗鴉墻上看到“我是 XX 的狗”“埋進 XXX 的 104”“擴列不拒同擔同夢，一起搞 H”……這裏一點沒變，男人都是虛擬的，春夢都是狂野的，就按照國乙擦邊的程度，死也是死在男人胯下。但姜幻這三四個小時的約會堪稱度日如年，畢竟她在這幾個小時做過的事包括但不限於：在公交車只有一個座位的時候像倒車入庫一樣滑進 coser 懷裏，在拍大頭貼時不小心把 coser 擠出屏幕，餵貓條不小心把貓條射在 coser 下巴上，最後幫圍追過來的粉絲給 coser 合影。離譜的事情都做了，coser 最後還送給姜幻一個小禮物，應該是個熟男執事的性感胸箍。但沒多久，姜幻看見柏鏡川襯衫下的身材，害羞著嘆了口氣，得，斜視都給治好了，這不把眼睛看直了嗎。
有人把拍到的 coser 和姜幻的一日約會做成視頻上傳到了網站上，姜幻全程戴著口罩也不妨礙有人評價她的外貌，尤其坐在 coser 腿上蕩搖搖車，自拍時拉下口罩就被人評頭論足。也有人註意到了她舉起手時露出馬腳的馬甲線和腹肌：“這個小姐姐也不簡單，一看就是經常鍛煉，很自律啊！”
她並不在意——coser 是絕對的主角，她無論美醜，都只是幸運兒罷了；別人對她外貌的評價與她無關，她有自己的判斷。
和 coser 一起的約會的確心動不止，但柏鏡川厚臉皮的白雪王子更難忘。會勾引會服務的委托 coser 不算什麽，誘敵深入下圈套的智性戀才對她定向狙擊。
有點想他。
雨很快落下，厚玻璃隔絕了風的呼嘯，依舊能看到密布的雲蓋住高聳的樓宇，唯一沒有蓋住的一塊是雨簾，近距離地看到小範圍的降雨。
烏雲籠罩全市。溫離的朋友圈發了個雙手合十的表情包，地點是在西岸的展覽館，姜幻皺了皺眉頭，這樣的天氣，她遇到麻煩了嗎？
溫離看了看窗外，她策劃的“觸不到的戀人”三天後就要開展。展廳剛剛漆完，他們需要在兩天內布置完畢。如果連續降雨，展廳時間已經沒法調整，很可能活動被迫終止。
“總不會一直有極端天氣。”溫離咬咬牙：“趁著現在沒下雨叫師傅把展品送過來吧。”
二十個密封紙箱連夜送到搬到場地拆放完畢，沒等運送人員離開，狂風大作，電動車和自行車在門口被刮走，有人追著拖回差點刮跑的燈箱……很快又要下雨。下屬站在窗邊看密布的烏雲，拿出手機拍視頻的功夫雷引到了手機上。她嚇得嗚哇一聲手機扔得老遠，驚魂甫定：“好嚇人！老板你有沒有覺得，我們像有神助一樣，東西送到了被困在這兒，天都在讓我們準時開展。”
溫離也覺得奇妙。
大雨下了七個小時，和運送人員一同布展，除去畫作和座位，還要給後臺的衣服排好編號，化妝間和更衣室也要隔開。展廳目前都是白色，幾個穿著黑衣服的女孩忙到快天亮，依舊覺得少了點什麽。溫離看了眼時間：“回家休息吧，我留在這兒。”
女孩們擔心弄臟地毯，提著鞋光著腳下去，嘻嘻哈哈的聲音傳來，溫離有點寂寞。這會兒要是看到端木玄……就好了。說話雖然難聽，至少是個看到就會高興的男孩。想起玩《熱戀大陸》的兩三天瘋狂的日子，擡頭看看每一件展品，每個都在表達她的懷戀。
算了，見到端木玄也會踩臟他布展的地毯。
“餵。”
幻聽了？
“餵，真沒禮貌，來找你玩了都不打招呼。”
溫離擡起頭，窗戶旁邊是端木玄，穿的是她上次送的衣服，卻還沒有品位地戴著一頂紅色絨線帽，幾乎破壞一整身衣服的時尚。她皺著眉：“很醜，誰給你的帽子？”
“老街的小店買的，我喜歡戴帽子。”端木玄跳下窗，看著滿屋子的白色展品笑了一聲：“你還真難找，要不是我有耐心，都不會再見到了。”
“我沒危險，幹嗎來。”
溫離故意問他——明明是他沒有電話號碼，自顧自消失在她生活裏。他坐到溫離身邊拿起她旁邊還沒擺好的花嗅了嗅，被花粉蹭到鼻子：“怎麽沒有香氣。”
“不會是故意來找我的吧？”
“就是故意的。”端木玄撓了撓頭：“想見你就來了，你很忙嗎。”
靠近時眼神委屈，真誠到毫無套路，溫離被逗笑了：“我忙的話你就不打擾我嗎，既然來了就別口是心非。”
“你現在是在幹嗎。”
“布展。這是我帶著團隊親手布置出的展廳。樓梯不要踩，這是我和團隊的女孩一起不值得，現在卻一點展的靈魂。”
“我不太懂‘展’是什麽。”
如果是正常男人，溫離多半要尖銳地指責他們沒文化又不願意探索更深層的世界，但端木玄走到臺階，認認真真把鞋子脫掉，的確像是不懂。如果是《熱戀大陸》中的端木玄，在雪山裏和機械怪獸打交道再被人類遠離，的確不會知道“展”是什麽，更不用說她們辦的不見得會有很多人來看的展。她拉著端木玄的袖子：“起來，給你講講，這是和虛擬的人物戀愛的展覽。打個比方，女孩兒把精神寄托在手機中的虛擬人物中，那麽虛擬的人會不會回饋情感，這個就是展覽想要展現的……”
展內有許多年輕藝術家的作品，一個女孩站在梯子上拿著一塊拼圖，墻上大幅的拼圖是穿著婚服的男人，而臉的最後一塊拼圖是空白的，充滿想象空間；機械的藝術品是一個人臉大小的手機，隨著按鍵按動，眼淚在鍵盤中滑落，珍珠順著軌道滑到一件立體的衣服模型中，白色珍珠組成一件婚紗；一只手從錢包裏拿錢，錢幣卻是帶文字的條形對話，投幣機是對話框，“幣”從輸入框投進去，每投進一張就會增加好感度；展會最中間的是一臺電腦，顯示器部分鏤空，旁邊是捧花蕾絲和紗裙，兩邊有凳子，像是兩個次元……每個作品都充滿希望又十分傷感，戀人在身邊又遙遠，端木玄一幅幅走過去，停下來笑笑又走到下一幅。
“這不是個相信愛情的展嗎？這樣的話沒人相信了吧。”
“覺得害怕嗎？”
“不害怕。這就是你看到的現實嗎？”
“嗯。”
“我很喜歡。”
溫離感到意外：“真沒想到，我以為你會厭惡，畢竟你是男人。”
“我不太懂。但這些都是美的，最美的你們幾個策展的女孩兒在閃光，比展品吸引人。”
溫離被感動到，伸手輕輕去掐端木玄的臉。端木玄反手就掐了回來，不痛，明顯是在逗她玩，跳起來等她追。溫離追上去想要報覆，到了樓梯也脫了鞋，追到一樓才捏到臉，端木玄異常地開心，又反著追回來……一邊跑一邊感慨幼稚，跑了兩三個來回後她跳起來飛撲，壓著端木玄倒在地上，氣喘籲籲的男人咯咯地笑：“真是一點都不吃虧，明明一開始是你掐我，現在還要跟我報仇？”
他的側臉和脖頸映出好看的色彩——擡起頭，一整扇窗外的景色讓人挪不開目光。臺風過境的天空澄澈，朝陽映射進白色的展廳，奇異的朝霞映在棚頂，溫離拿起手機拍了一張——想偷拍端木玄，猶豫再三還是放回了手機。
她心情有些低落。對端木玄有想成為戀人的貪婪算不算僭越？她已經得到的夠多了。
端木玄看著空蕩蕩的展廳，墻面刷得雪白，放眼望去看不到展廳的隔墻；畫已經掛在墻上，錯落的高度有一種畫框和地面暗含玄機的感覺。白天再三討論，團隊都覺得這樣布展沒有生命力，溫離拍了拍柏鏡川的肩膀：“明天就要開展了，我還沒有想到靈魂。”
“需要什麽靈魂？”
“你沒必要懂，畢竟你——算了。”柏鏡川身材瘦高，五官很淡但瞳仁漆黑，白皮膚在墻面襯托下都沒有輸，好看得完全不屬於這個世界，並不會懂得女孩想要獲得一份理想的感情有多難。
如果不是那天獲得的機遇，她現在依舊是醜小鴨，深井裏的青蛙，淤泥旁邊染一身泥巴的爛荷花。
她想起包裏有兩軸紅絲帶，要麽在畫上做些裝飾，可以作為禮物送給來看展的年輕人。去車裏拿到絲帶，端木玄順從地跟下來，完全沒明白她要做什麽，又回到那臺空電腦旁邊。她看著手裏的紅絲帶，有一種牽著紅線去走向他的錯覺。
端木玄把頭從電腦空框中伸過來：“你說的跨越次元壁，是這種感覺嗎？”
又氣又笑的溫離差點把軸扔在他頭上：“你可以這麽理解。”
溫離不準備跟他浪費口舌，挪開鮮花扛到三樓的陽臺，想要更改一下布局。最漂亮的嘉德麗亞蘭還未盛開，等到中午綻放時應該會迎來第一波觀賞者。
咚咚咚——紅色卷軸順著樓梯滾下去，她手中還捏著紅絲帶的一頭，紅線滾落到二樓，穿過死氣沈沈卻一塵不染的白色樓梯，像一條劃開純白枷鎖的路線，她從來沒想到過。這很亂，正常人會想著趕緊整理別影響展的美麗，說不定會覺得這是策展人的臨時加上的創意，掉下去的一瞬間觸動了她——即便相隔很遠，紅線就像硬要牽出一份連續來。
更令她意外的是端木玄直接追了下去，在樓梯轉角輕盈地腳跟為軸轉了半圈，兩三步跳到樓下，把卷軸直接散開的紅線全都抱了回來。線繞在手臂上，拉開很難，端木玄把軸遞給她：“亂了，我們一塊兒理一理。你想好怎樣設計了嗎？”
楞住的溫離問，端木玄，你知道紅線代表的意義嗎？月老會把適合的人用紅線牽在一起，你剛才幫我去撿了。
“那我算月老還是和你牽在一起的人？”
虧他問得出來！但溫離還是笑了，端木玄拿著紅線，手拉著頭頂的架子輕巧地蕩秋千，嘴裏卻隨著節奏嘆氣：“愛我，不愛我，愛我，不愛我……”
“你在做什麽？”
“你這不是有關愛情的展覽嗎？我只是發出我的疑問。”端木玄沒停，臉上寫的是幼稚，鬥氣，還有想要得到答案的焦急。
溫離沒有回答。在去機場路上瘋狂刷《熱戀大陸》她從來沒試過短時間內墜入愛河，發瘋一樣思念端木玄，但完全不相信這世界上有人完完全全，毫無保留地愛她，即便端木玄也不會——她知道。如果面前這個願意來找他玩的人是端木玄本人，那麽作為守護地脈和雪山的英雄，一定不會拘泥於小情小愛，紅線這樣的玩笑還是不要和他開比較好。想到這兒她抖開紅線，輕飄飄地回答：“你算搗亂的小朋友。”
配合著解開紅絲帶的端木玄手停在半空，也笑了：“哦。”
理好了紅線擡起頭，霞光褪去，天空碧藍如洗，澄澈到周圍的樓宇色彩都比往常鮮艷。太多尾氣灰塵和光汙染，被狂野的風雨席卷後的城市有一種擦亮眼睛重現自然的清新。鮮少看到這樣的天氣，像世界真的變成游戲場景。《天空之城》厚雲之後藏著城堡，極端天氣下城堡也許已經落在地面，不然建築怎麽會如此多彩。她有些興奮，回過頭說：“也許空電腦連接兩個次元的事情已經發生了……”
端木玄已經離開，兩軸纏回的紅線並不整齊，提醒他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。剛剛他眼底閃現的失落……也是真的嗎？
時裝展如期舉辦，報道也很快傳遍各個平臺，熱度竟然居高不下——展廳的色彩都在時裝上，除去觀眾，衣服幾乎是全場唯一的顏色亮點，衣服或者色彩明艷，或用彩色的裝飾在黑白的主題上做出亮點，表達愛情對幹涸靈魂的感化。keyword 是虛擬戀人，制作材料多為反光面料和金屬感織物為主，配飾也多為 PVC 打造立體的夢核感；由於虛擬游戲的玩家中不乏喜歡洋裝穿搭的女孩，也出現了穿著素色蕾絲裙戴伯奈特，被夢幻的追光跟隨全場染上顏色的模特。戀人的眼中，玩家是獨特的色彩，玩家也因為戀愛而獲得更加夢幻的體驗。最令人難忘的是每一個模特小手指都有一段紅線，在觀眾準備離場時，發現手指上的紅線都系在樓梯旁的樹上，樹由樹脂材料制成，遠看是擁抱在一起的情侶。
報道圖在社交網站上釋出，加上去時裝展的博主曝光，展會上白色背景下的各種有創意的跨次元作品火出了圈，玩家紛紛留言想要去參觀。留言數量越來，越大，展館官方和 WL PRESS 發確認函：“要不要留下作品展覽一周？”
溫離當然高興。這是她策劃的又一個成功的展出，公關能力比以前更為人熟知，現在時裝秀的場地直接成為藝術展，已經開始有同僚叫她藝術家了。
會展的第一天就不太順利。玩家聚集太多，隊伍已經排到了幾十米開外，嚴重影響了交通和正常行人的通行。工作人員威脅再聚集就取消活動，沒過半個小時活動就真的取消了，展覽很可能被迫提前結束。溫離在辦公室接到電話有些無語——玩家的素質那麽差嗎？
她在網絡上翻了翻，玩家正好在這個場地慶祝游戲男主的生日，聚集的人多吸引了喜歡排隊的爺叔和阿姨，場面隨之變得混亂。沒等她準備去和展館交涉，玩家已經自發地打起了投訴電話，堅決不讓展覽提前結束。姜幻在群裏義正詞嚴：“憑什麽提前結束，我還沒去呢，玩家的真心就不是心嗎！”
看到玩家自發地在網上號召維權，溫離竟然有點感動。曾經舉報過《熱戀大陸》並且真心厭惡乙女游戲的她，此刻再一次被融化。
歷時五個小時跨度兩天，玩家的投訴成功，展覽繼續。姜幻路過時先來踩了個點，停在空框架的電腦前熱淚盈眶：“我要帶著柏鏡川過來。”
“幼稚。”溫離抱著手臂有點得意。沒等姜幻離開，她問：“端木玄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？”
姜幻被逗笑了：“是吧，他很可愛吧。”
“他是生氣了會離開的人嗎？”
“不是，肯定不是。”姜幻斬釘截鐵：“肯定是去做什麽重要的事了，他才不會生氣了轉身就走呢，這麽重情的男孩。”
“他不是英雄嗎？英雄不會拘泥於感情吧？”
“但玩家是打動了他的人，被打動，就要想盡辦法再見一面，端木玄就是這樣的。”
溫離眼睛亮亮的，已經聽得入迷。姜幻覺得奇怪：“七天的內測而已，已經這麽癡迷了嗎？”
“準確地說，我只打了兩天。”溫離有點懊惱，還是不甘心地試探：“他會甘心只做朋友嗎？”
“當然不甘心。”姜幻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身後：“那些展品可是你展出的，竟然問這樣的問題，只要你愛他，他就會堅定地選擇你啊。”
“真的嗎？”
“端木玄很難甩的，被寂寞的雪山守護者認定，你覺得會是朋友那麽簡單嗎？即便是兩天——”姜幻十分認真：“只要你喜歡他，他會堅定地選擇你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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